傅加明很精細,我見過他掏錢包,一百面值的票子放一邊,十塊的放一邊,這邊是卡,那邊是證,不像我,一抓一把,一點秩序也沒有。說實在話,我討厭有秩序的生活。
我們去沙巴克唱歌,服務生來結賬時,我總是有點茫然。
以前聚會都是別人理單,但現在不行了,于是我說,我來付錢。
他冷靜地看了我一眼:"段青青,你太沖動了吧,這對于我們的業務不利,你要學會冷靜,我們AA制,兩不相欠。"
仿佛被當頭打了一悶棍!
好,我說,AA制。
到底是誰發明的AA制?這樣的冷血,我看他精細的面孔,心生厭惡,頭梳得光亮,阿瑪尼的西服每天都熨得十分有型,甚至,身上還用了男性香水。
他說用藍色格子手帕環保,不像我,用隨身攜帶的紙巾,當著別人的面就擦鼻涕。
道不同,不相為謀。
一起去吃飯,他便專心致志地小口吃飯,從不胡言亂語,可我把電視聲音調得很大,看著娛樂新聞,說章子怡的八卦緋聞。
他抬頭看我一眼,你又沒有核實過,為什么要說人家不好?
這種男人直恨得我牙癢,不過,他每天都把辦公室收拾得一塵不染,而且窗臺上還種了蘭花,倒像是與世隔絕的道士。
我們的爭吵大多來自于工作,我的材料總是做得馬虎,他檢查之后總是說這里不行那里不行。
聲音雖小,卻讓我覺得非常煩,索性一甩手扔了材料,說:"要是覺得不行,你自己去做。"
第二天看到他改過的報告,不僅細還很全面。
公司的大會上,我得到了老總的表揚,當然對他心存感激。
我回頭打量著他,他仍然不動聲色地在給蘭花澆著水,欣賞著電腦里放的古箏曲。
為了表示我的感謝,我請他吃飯。
他帶我去上海三十年代的老飯館,還點了上海的本幫菜。
喝了點清酒的他臉頰微微有點紅,上海話說得更綿軟了,手指伸出來又白又細。
很快,我就喝多了,借著酒勁,我口無遮攔地說上海的種種不好,說他的種種不是,說他太干凈、太衛生、太講究,說他太認真、太妥貼、太沒有激情……總之,他太不符合我的標準了。
他反問我:"段青青,你對我這么挑剔干什么?你不會是在為自己挑老公吧?"
我一驚,是啊,我媽曾說過,如果你說這個人這里不好那里不好,那么,你就是想把他占為已有了。
是嗎?我想了想,看了看他,我會選擇他?不可能啊,我不可能會去喜歡上海男人的。
一次,我去南京路逛街,回來的時候淋了點雨,很快我就開始感冒了,還有點發燒。
就在這時,突然響起了敲門聲,是傅加明,他提了水果和蔬菜,當然,還有醫院開的藥。
他說我的屋子太亂了,然后就開始動手給我收拾房間。
可我的房間實在是太亂了,到處都是光盤和書,他說一個女孩子,怎么可以這樣亂?
人病了,就容易脆弱,我哽咽著說,我想吃我媽的手搟面。
他二話沒說,就進了廚房。
一個小時之后,一碗熱乎乎的手搟面端了出來,不僅有牛肉還有雞蛋,黃瓜和西紅柿。
"這是你做的?"我吃驚地說,他頭也不抬,邊收拾廚房邊說:"上海男人,什么都會做的。"
病了三天,卻享受了三天好日子。
有了傅加明,我頓時覺得房間里到處充滿了明媚的陽光,我終于讀懂了張愛玲的那句話:
一個人喜歡另一個人,是愿意把頭低到塵埃中去的。
自此以后,我和他說話的聲音也變得溫柔了許多;
我不再覺得他穿得太過整齊手指甲太過干凈,而是覺得這樣的男人,才是會生活會過日子的那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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